一日夜裏，兩人正沈沈睡著，突然被一陣喧囂驚醒。羽蒓起身拔劍，雖劍術精湛，到底寡不敵眾，很快幾把明晃晃的雪亮鋼刀架在脖子上。

羽蒓道：“白侍郎降罪於我，我自去領罪，放過她。”

“公子，屬下奉命而為罷了。”

語眸跪下道：“求你們放過他，要我死也便可。”

“眸兒，不要這樣，白粲不會放過我。”

來人笑道：“侍郎得知公子為了少夫人不辭而別，很是震怒。臨行時特意交代，要看看少夫人是否真的對公子真心。若是當真真心可鑒，便對公子既往不咎，全當沒有此事了。”

語眸心裏一哆嗦，她知道白粲的惡毒變態，接下一定不會是好事。但看了看羽蒓，心裏也不怕了，大不了就是一死。

人端來一碗藥湯，羽蒓見了，大喊道：“眸兒，你不要聽他的，你死也救不得我！”

“這是餘香湯，少夫人最該知道它的功效。您若喝了，即刻放了公子。您若不忍心喝，即刻就能離了這是非之地，侍郎絕不會再加害姑娘，只是公子的性命就不保了。”

語眸聽完，沒等羽蒓反應過來，撲上去把□□一飲而盡。

來人笑嘻嘻道：“夫人果然有情有義。”

羽蒓眼裏含著淚，把語眸摟在懷裏，向來人道：“你且回去告訴他，待我妻子死後，我自回去領罪。”

“公子，不要怪罪，這都是老爺的意思。他的脾氣你我都深知。”

餘香湯是尚且無藥可解的□□之一，服後不會立即而死，最長可以拖到一年。只是毒效發作非常痛苦。

“你怎麽這樣傻呢？你死了，我也不會活了。”

“別傻了，你死了，我也不想活了。我沒有父母牽累，一條命都是自己的，為你死了也是安心。”

他把她抱到床上，好像剛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，兩人繼續睡去。第二天語眸仍舊起身去做飯清理院子。他默默的同往常一樣背著竹簍下山去了，跑遍了所有藥鋪，找到能找到的一切草藥，又進山采了一日藥。太陽落山才回去。

語眸已經做好飯等他，笑道：“你去哪了，走了一天。”

“明天就不出去了。”

這毒雖解不得，但他用收集一天的藥材，配制可以減緩毒發痛苦的草藥。他正配藥，聽見什麽摔破了，慌張出去，見語眸倒在地上，旁邊是花瓶的碎片。

他把她抱上床去，好多的血，她們都知道，孩子是保不住的了。他給她喝了藥，擦洗幹凈換上幹凈衣服。他摟她在懷裏，一個字也說不出，只是不斷的問她難不難受。

“不難受，這藥喝完好多了。”

他在哭，只是不想她看見聽見，眼淚卻止不住落在她手上臉上。她卻始終一滴眼淚也沒有過。

“羽蒓，你不要替我難過。我不怕死，也沒有遺憾的。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，哪怕一天，一刻，也是快樂的，我這輩子已經知足了。唯獨不放心的就是你，我死後，你不要太傷心，我想你好好的過一輩子。”

“你留我一個人，我又有什麽意思？”

“那你替我報仇好了，我不要你一輩子受他擺布。”

“好，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。”

他知道，她只是不想他死。

兩個人幾乎都不提語眸中毒的事情，還像以前一樣平靜的過日子。他替她做家務，沒事的時候或是讀書，或是陪她做針線。吃完晚飯兩人一起在院子裏坐著賞花看山景，等著月亮升上來。只是他很少出門。

到了冬天，月亮就變得寒冷肅殺起來，在外面也看不了月亮。語眸的毒越來越深，身體不如過往，多數時候都是在床上躺著。但她幾乎沒有表露出疼痛難過來，還掙紮著非要做飯給他吃，又趕制了幾件冬衣和春夏衣服給他。她知道自己隨時都會死去，很努力的給他留下些什麽。

羽蒓沒有告訴她他也中了毒，死不了，但是一日不回去找白粲要解藥，發作時就會一日疼痛過一日。

夜裏兩人一起沐浴，語眸給他擦背。

“下輩子，你還會娶我嗎？”

他拉著她一只手，道：“我大概是上輩子欠白賊的，這輩子卻要連累你，這輩子還完了，下輩子我們就可以安穩過一生了。”

“那我等著你，你可不要食言，再不要讓我等太久了。”她貼著他的背，摟住他道：“你記得，找個好人好好的過。”

“我會。”

“可是你壽終正寢後，我想你和我埋在一起，那又該怎麽辦呢？”

“你放心，我一定去找你，誰也不帶。”

“那樣我會招人恨的。”她犯起愁來，又不想三個人。

“都是人辜負我們，我們辜負人又如何？”

語眸驚人的熬過那個冬天，又到了春暖花開時節。滿山遍野的白杜鵑，落雪一樣。語眸已經病體支離，她卻還是天真的笑道：“我還能見到這滿山的杜鵑。”

每天他都要她依偎在他懷裏看杜鵑，兩人就那樣坐一整天。

語眸看著她的家，一草一木都是那樣難以割舍。

“羽蒓，你記得你答應過我的，你要好好過完一輩子，替我報仇的。”

“我記得，一定忘不了。”

“你走後，這屋子就沒人收拾了。你記得要人來看屋子，千萬不要荒廢了。記得告訴看院子的人，院子裏的那些花，記得要多澆水，太陽曬的時候記得把棚子支起來。我給你做的衣服全放在衣櫥裏，你帶回去留個念想也好。”

“不說了，我都記得。我到死都不會忘記你。”

一個春天的早晨，語眸死了，在滿山白杜鵑爛漫時候。她死在他懷裏，走的非常寧靜，嘴角帶著淡淡的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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